2010年7月13日
生命通識
黃明樂
遊戲時遊戲
6月30日,在日內瓦舊城區內,一隊人浩浩蕩蕩衝入來,擋住了我的去路。
領頭的,是一身深紫色制服的銀樂隊。身型魁梧的隊長挺着大肚子吹着喇叭,隊友起勁地打節奏。緊隨在後的,竟全是豆丁般的小孩!有的畫了大花臉,甩手甩腳跟着節拍走;有的戴上紅鼻子,昂首闊步;有一些舞着水袖前行;也有一些,穿着天使翅膀,隊形散了,格格笑作一團,直像天使般可愛。
三十度高溫下,旁觀的我衣衫盡濕,孩子們卻享受着汗水相擊,眼中閃着異彩,足足巡遊了半小時。
今天,是什麼日子了?我在腦內快速搜畫,瑞士國慶?不,那該是8月。而昨晚,瑞士明明沒有贏世界盃。人群裏有位拿着長鏡頭的中年漢,看來像個記者。我問他,什麼回事了?
「慶祝最後一天上學。」吓?!?!?!
「對呀,明天起放暑假,所以小孩都跑到街上慶祝。」「年年如是?」「嗯。」
「那……銀樂隊呢?」「是政府免費提供的。」
「後面把關的救護車、消防車、警車呢?」「都是政府安排的。」我吐吐舌頭,在香港,示威遊行才有這種招呼吧。「今天後整個暑假,孩子們都不回校了,這是正式道別。」「你是來採訪的嗎?」我看着他專業的攝影技術,忍不住問。「不,兒子在巡遊,我拿了假期來支持他。」
回到香港,收到舅舅電話。小表妹快升中一,獲派的中學吩咐,整個7月回校補課。「不去不行嗎?」我問。「不,補課後還有分班試,考的都是新教的內容。分班分不好,從此變成籮底橙。人人都讀,我女兒怎能不讀?」
於是,我想起了日內瓦的孩子們,更想起了電影《少女失樂園》(An Education)裏的故事。
高才生Jenny活潑、熱情、愛文學、愛音樂。她希望見識世界一流的演出,父母提醒她謹記在校內樂隊練習中點名。她想走訪名作家故居,父母只關心她能否把其作品評賞功課做好。她愛閱讀,父母着她先讀好入大學必備的拉丁文。
然後,某下雨的下午,一個善感、成熟的男人闖進了Jenny的生命,帶她遊牛津、聽歌劇、訪尋世界名畫。少女一心憧憬跟他經歷未知的世界,父母出奇地沒有反對,因為深信攀附上流社會是成功的開始。豈料到了談婚論嫁的邊緣,一場夢醒,原來男人不過是個偷呃拐騙的江湖混混、早有妻兒仍然到處留情的騙子。
故事之所以震撼,在於少女並非無心向學的「死妹」;反之,正正因為那極強的求知欲,與功利社會對學習的狹隘理解,產生了極大矛盾,一點外力,便足以讓天真的心走上歧路。如果學習不光是窮追一個升班時間表或考試機制,可以不設限地探索、發現、吸收,少女的命運,會否不一樣?
我們總以為,盡快念完所有書,考完所有試,就叫有效學習。這種信念推至極端,連小學生都不放過,而早就忘了,考試不過是個制度。制度,要有,但只應是條底線,而非矯枉過正的求學原則。真正的學習在生活中。
放假就是放假的瑞士孩子,說不準會否飛黃騰達,但看起來至少開心一點、有反應一點、凡事主動一點。好奇心透過遊玩得到滿足,對壞引誘的免疫力,也自然提高。升中學子們,正值最反叛的年紀,算得很盡的求學模式,有沒有把這些界外效益也一併算進去?
No comments:
Post a Comment